所谓土鸡，就是放养在户外土生土长的鸡，以地里的虫子和野花野草种子为食。因为成天在乡间田里奔跑，所以肉质特佳。而所谓的饲料鸡，就是关养在笼子里以饲料为食的鸡。当年的菜市场上，土鸡供不应求，价钱比饲料鸡贵上一倍有馀。

    但分辨土鸡和饲料鸡可没那麽容易。这鸡都长得大同小异，抓起来都是生猛无比，拍翅扑爪地。卖鸡的贩子自然都告诉你他卖的是土鸡，而且每个人都信誓旦旦地，就差没对着妈祖佛祖发誓而已。

    有一次我妈妈就带着我到菜市场上买土鸡。妈妈是城市里的人，自然不懂得如何区分土鸡饲料鸡。其实就算是养鸡的人，他们如何区分的也是众说纷纭。妈妈东挑挑西拣拣，忙活了半天，最後好不容易挑了一只她自认为是土鸡的鸡，当然那卖鸡的都指天画地说那是货真价实的土鸡。我记得妈妈买了後，就把那活鸡装在一个竹篓子里，一手提着鸡，一手拉着我，往回家的路上走去。

    可是妈妈还是对自己的判断没信心，付了土鸡的钱，心里还是患得患失地，就怕买错了。於是妈妈沿途就拉着路人一个一个地问，凡是看起来乡下人模样的就叫来问，说我手上的到底是土鸡还是饲料鸡。她们的对答都是用闽南语的，我那时也有好几岁了，多少也听懂一些。我记得被问的人中，十个倒有九个说那是饲料鸡。妈妈是越问越失望，到头来真是垂头丧气，徒呼负负。

    那鸡後来怎麽样了，我是不记得了，但管它是土鸡饲料鸡，最後应都是祭了五脏庙了。至於是不是我吃的，连妈妈也记不得了。但我根据後来的判断，应该是给我外公吃了。我家那时经济不怎麽好，我这个小娃儿也用不着吃土鸡进补，断没有替我满街买土鸡的道理。

    我母亲後来也写了不少文章，发表在报章杂志上，其中就有一篇提到她回娘家探望我外公时，常常炖了鸡汤给外公喝。文中还说到那时外公体谅女儿身体不太好，反而要我妈妈喝那鸡汤，父女俩推来推去，结果一碗鸡汤给洒了。

    早期的台湾物力维艰，鸡可是餐桌上的珍稀物品，寻常人家一年到头吃鸡的机会不多，鸡肉价钱也比猪牛肉都贵。我记得我稍微大一点的时候，那时我弟弟已经出生了，一家四口有一次到附近的面馆吃饭。面馆墙上贴着各式面点的价钱，其中肉丝面五元，鸡丝面七元。我点名要鸡丝面，爸爸妈妈为了省两块钱，只让我点肉丝面。

    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吵着要鸡丝面，妈妈随口蒙我说，肉丝面就是鸡肉丝面嘛！我那时已上小学了，这种骗娃娃的话哪里肯信？要是如此，又何必多此一举再写个鸡丝面？最後是我爸爸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，我才乖乖地吃了那碗肉丝面。

    几十年风水轮流转，现在鸡肉比有些青菜还便宜呢！至於土鸡不土鸡，大概也没几人在乎了吧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