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由 2
作者:
陈琢瑾 更新:2017-03-22 17:51 字数:2554
我在那个学校遇到的第一个麻烦,应该是在那个学期临近期末的时候。有天中午下课,在宿舍区的门口,我被保安叫住。
我跟他去了保安室,问他什么事。
他说学管办有通知下来,说什么要整顿校风,从仪表开始,让我把总是遮住半张脸的长发理了。
听了他的鬼话,我只是不以为然的说:“学管办的文件我看看。”
“没有文件,口头传达的。”他这话一听就知道是无聊瞎扯,大概也只有他这种猪脑子才会以为有人会信。何况那时教我们道德修养课的老师就是学管办主任,而我们从来也没听他说过这样一个通知。
虽然知道那个傻蛋保安是没事找茬,但我也无心去和一个白痴去计较,只是他没完没了的纠缠实在是有些叫人恶心。于是我只好一本正经的耍耍他:“我情况比较特殊,我每个周五下午都回家的,你可以去问的。”
“嗯,你说。”他问,“什么情况?”
“我每个星期都要赶回去排节目,今年省里要上报中央台春节晚会的,知道吗?”我开始认真的唬那个土包子,“我们的头发要留长了做发髻,不然用假发髻,万一在台上掉下来就完蛋了,所以上次省文化局领导来视察的时候都说了,就算用生发剂都要让头发长长。”因为我从高二开始就说话结巴,这段话足足说了有五分钟,不过那个保安却依然听得很是有兴趣。
“你们真的要去春节晚会表演啊?”
我真没想到这么拙劣的鬼话居然也有人会轻易相信,我告诉他说,“还在等审批呢。所以我的头发不能理的。”
“哦,那是。”他又问了一大通无聊的问题,一脸羡慕的神情。我于是又随便敷衍了他几句就回宿舍了。
原本想,这么一件无中生有的破事应该也就这么过去了,谁知道这世界真的很大,大到连有天看见猪脸鸟都不会觉得稀奇。
那个周日,因为火车晚了一趟车次,所以很晚才到学校。恰巧宿舍几个人也不知道白天去哪里玩,回来的时候食堂已经没菜了。
在我带到学校的那一背包零食被分了个精光之后,不但没一个人觉得饱,反而勾起了食欲。于是几个人拖着让帮主请客吃夜宵。
我们在食堂的小炒部随便点了几个菜和一打啤酒,一面吃着,一面听他们闲聊说笑话。
就在我们正闲聊的时候,有人从后面拍了我一下,“你上次骗人的吧?”我转过头看见那个保安,和几个高年级的学长。
我没去理会身后那几个人,而是问翼龙:“你在学生会有没有听说让男生理短发的通知?”
“没有,”他说着,望了我后面那些人一眼,“你们干什么?”
“这个保安超搞笑的,告诉我说学管办通知让我去理发。”我刚说完,小海干脆就一口啤酒喷了出来,趴在桌上笑个不停。
这时,身后有一个人满腔怒火的大声说了一句“你们这些新生最好给老子识相一点。”从那语气,我猜那学长吃的大蒜毒死二十个吸血鬼都应该没问题。
“懂不懂轮不到你们管。”翼龙站起来拍桌子的那一刻,我就预感到肯定要有事情发生。
果然,那些酒精终于充分的发挥了它的作用。一帮人在食堂打了起来,幸好食堂的桌子、凳子是固定在地上的,不然也许我们会因为搞出人命而像小马哥一样超酷的流亡。
即便如此,最后碎酒瓶一地都是,一个个头破血流。
庆幸那天比较晚,除了食堂的厨师小胖没别人,不然传到学管办,我们都得倒大霉。
但那件事还是没有就这样过去,那几个高届的居然还找了同乡会。庆幸帮主的同乡都很够义气,而且在那所学校里也多得夸张,所以最后找了上百号人来。结果那晚在校外约定的地点,因为人数的悬殊,那帮自以为有胜算的学长同志们远远的望了一眼便繁盛溜回去了。
事后帮主告诉我,原来那几个白痴费尽心思想要逼我理发的原因,仅仅是因为他们中间有个人的女友在他面前说我的长发比他有个性。就这么点芝麻大的小事而已。
因为那件事,令我感觉宿舍的那帮兄弟和以前的同学并不一样。尽管我依然不太爱说话,但我开始喜欢和他们混在一起,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的江湖情节。这让我忽然想起炎,不知道他在那之后的人生会否也如这时的我一样幸运。
或许也是从那时开始,我的性格又开始有所转变,变得越来越像个正常人。
那时,我们的专用教室在西校区,那栋楼曾在八九年的时候被封过,后来就一直用作存放试验用品和器械。直至在二楼安排了一个我们的专用教室,也依然冷冷清清,不太有其他人。
不过旁边的化机楼时常会有老师,那里也种着几棵桔子树,只是不知道是谁种的,因为那上面挂满的桔子一直没有人去摘。
我们觉得那些金黄的桔子如果不摘下来吃掉,等到熟透坏了就太可惜了。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令我们确信,不可以看着那些食物被浪费却视而不见。
可是在两栋楼之间有一个呈倒梯形的坎,并且对面的铁门锁了,只能从窗户口下去再冲上对面化机楼的后院。
在这项高难度的任务面前,我们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平日自称爬树厉害的伟民和帮主身上。在我们威逼的眼神和“Hia,Hia……”的奸笑声中,他们无奈的决定表演一次人猿泰山。
开始的时候一切顺利,只是就在他们返回来,沿着下水管爬上窗外的钢架时,被对面楼里的老师看见了。
“你们不要乱爬啊。这样摔下去不得了的。”看来那个老师并没有发现他们兜在衣服里的桔子。
但伟民却忽然慌了起来,毕竟那些桔子是偷来的,他抬起头来痛苦的说了一句,“不行了,我腿软。”
“没关系,她没看见你偷桔子。”我们一面小声的安慰他,一面骗对面的老师说他们是捡掉下去的东西。
“真的不行,我的脚还在抖,不能动了。”伟民苦笑着挂在窗户外面,一只手抓着钢架,一只手兜着面前那几个如同“鸡肋”的桔子。
其实那时更倒霉的还是帮主,因为伟民在上面不动,他也挂在中间上不来,因为担心被对面老师看见他怀里的桔子,所以也不敢转身爬下去。
好不容易翼龙和几个力气大的把伟民拽了进来,帮主在外面又不动了。
“快上来,上课的老师快来了。”在走廊里把风的同学跑到教室门口小声说。
“裤裆挂住了。”帮主无助的垂头看着他的裤裆。
“快点,”而此时,就连在楼下放哨的大鸟都已经跑上来说,“老师已经来了。”
“桔子先拿着。”帮主艰难的递着手中的几个战利品,然后两只手扶着架子,来回的轻轻移动,不过好像依然没有效果。
楼道里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了。
“帮主,再不上来就完蛋了。”我们正要递支笔给他,好装作真的是去下面捡东西。
“吱啦……”只听见窗外传来撕布声,接着帮主穿着一条开裆裤从窗口翻了进来。
那次之后,我们还偷过好几次桔子,最卖力的也依然是伟民和帮主。
至今想起来,还会很怀念那些桔子的味道。似乎从那以后,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桔子了。也许是因为那些桔子里有着特殊的友情与单纯的快乐,而那些是以后所吃的桔子中不再有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