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

    等夏岚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，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几大瓶药水已经全部输入到她体内了，滴液用针管也已经被欧正阳给去了下来，一块医用胶布紧紧地贴在她左手扎针的地方，只是感觉还有点疼。她摸到自己的手机，看看已是凌晨两点半。

    夏岚掀开身上薄薄的真丝太空棉被，翻身下床，穿上鞋，想看看欧正阳睡在了什么地方。

    走出卧室房间，她发现厨房里的门虚掩着，但是灯却亮着。她轻轻的推开门，看见欧正阳正在厨房里忙乎着。面板上一只鸡被他剁得七零八落，只剩下鸡头鸡脚。几只蛋壳散放在桌子上，四五样子水果被洗得干干净净放在盘子里。而欧正阳正站在电饭锅旁边，用筷子不停地搅拌着，不知道在做着什么。神情专注地盯着冒热气的电饭锅，俨然成了家庭煮妇一般，根本没有觉察夏岚在门外边看着他忙碌。

    欧正阳把锅里的汤盛在一只大碗里，用瓷勺子搅了几下，滴几滴麻油在碗里，然后垫着抹布，端着碗转过身准备走出厨房。看到夏岚在厨房门外静静的看着他，顿时感到不好意思的笑了。

    “你先到卫生间去洗洗手，洗脸池上边有我新买的牙膏牙刷，旁边有洗手液。一会儿到客厅里吃点饭，尝尝我的手艺。时间太晚了，没有好好的准备，不好吃的话也不准说，等明天我再好好的给你做。”

    夏岚笑了，笑容里带着丝丝甜意。她让开身子，让欧正阳从厨房里走出来，自己则转身进了卫生间。在洗脸池宁水龙头时，她清楚的看到了自己脸上的笑容，几滴泪珠挂在睫毛上，映着晚上卫生间里的灯光，晶莹剔透。

    她从卫生间里走到客厅时，欧正阳已经坐在餐桌旁边的椅子上。餐桌上放着一碗鸡蛋汤，一杯热豆浆，筷子和勺子都被他提前放在碗里。看到夏岚走进来，他连忙站起来，拉开桌子旁边的一张椅子。

    “你先喝点鸡丝蛋汤。太晚了，买不到农家土鸡了，就买了一只超市里的小鸡，炖了有一个多小时，已经把肉全都切得非常细了。明天早晨我起早点，去小区里的菜市场，那里每天早晨有附近乡下的农民过来卖自家养的土鸡，营养好一点。不过，要早起才能买得到。”

    他看夏岚坐在椅子上不想吃饭的样子，连忙说：

    “上午在医院里，护士吩咐了，你要多吃些鲜鱼、嫩鸡、鸡蛋、动物肝、动物血、瘦肉、大豆制品、乳类、大枣、莲子、新鲜水果和蔬菜，每天要多喝几次水，每次要少喝点。多吃青菜、水果，不能吃螃蟹、田螺、河蚌等水产，预防便秘。可以适当补充一些维生素C、维生素B1、维生素B2，切忌不能吃辣椒、酒、醋、胡椒、姜等刺激性食品。”

    夏岚听他背书似的一口气说了那么多食物，“噗哧”一下子笑了出来，“你神经病啊，你让我一晚上吃这么多，想撑死我啊？”

    欧正阳可能也感觉到了自己的紧张，也不由得挠了挠自己的脑袋，笑了起来，“还有呢，护士还吩咐了很多要注意的呢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什么？”夏岚带着点疑惑问道。

    “还有就是要注意……”

    “注意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就是注意……”欧正阳刚想开口说，突然间意识到，护士后来所吩咐的那些个注意事项，也太有点重口味了，此时的房间里只有他和夏岚两个人，那些重口味的注意事项如果从他嘴里谁出来的话，那就真真有点伤不起。

    意识到此，他很快地闭上了嘴。

    夏岚估计也意识到了护士所吩咐的要注意的事项，脸一红，低着头，自顾自用勺子在碗里搅起汤来。

    “趁着汤还比较热，我给你讲个笑话吧。”欧正阳试图打破这暂时的尴尬。

    “切，你平时不吭不响的，会讲什么笑话，能把你自己逗笑就行了。”夏岚知道欧正阳想法，故意调侃他。

    “那我还是讲个故事吧。”欧正阳窘迫的笑了笑，“我上中学的时候，有次学校里感冒病毒流行。因为山区学校离家比较远，都是寄宿制的，所以传染的速度极快，没几天就有五十多号人发烧不退，学校赶紧把体育馆腾出来，所有患者都搬进去。我们班里有个家伙非常的羡慕，因为发烧的不用上课了。于是某天上午他跑去医务室量体温，悄悄含了一口温水在嘴里，体温表拿出来一看三十九点五度，结果，他就如愿住进了体育馆的隔离区。没有想到的是，在他进去的当天下午，学校担心控制不住病情，就宣布全校放假五天。于是当我和别的同学拎着行李箱经过体育馆的时候，就看到那家伙一脸哀怨的站在铁窗口看着我们……”

    夏岚听过后想笑，但是却又没笑出来。她把勺子往碗里一放，略带随意的说：“你那叫笑话啊，估计你的笑点是零度吧。我给你讲个你听听哈！”

    见欧正阳做洗耳恭听状，夏岚便故意一本正经的说道：

    “有一对小蜗牛夫妻，晚上的时候，丈夫小蜗牛生病了，发高烧实在是难受，就打发妻子小蜗牛去找蜗牛医生过来给他看病。丈夫小蜗牛忍受着痛苦焦急的等啊等啊，快到天亮了也没见到妻子小蜗牛把蜗牛医生给请过来。丈夫小蜗牛实在是难受的忍受不住了，恼怒地骂道：‘妈的，败家的娘们，等你回来看我不锤死你！’”

    夏岚见欧正阳还是洗耳恭听自己的笑话，几乎快要忍不住笑出来了。“这时候，就听到门口一个声音说：‘生病了还有力气骂人！走这么久都快累死我了，你再骂我，马上我就不去了。”

    夏岚见欧正阳似乎还在等着挺接下来的结尾，自己实在是忍不住了，笑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。

    过了大约一分钟，欧正阳才突然明白过来，他想笑又为自己的木讷感到不好意思，就干瘪的“嘿嘿”了几声。

    夏岚的兴致上来了，她伸出两只紧攥着的手，模仿着小女孩的强调说：“哥哥，你猜猜我手里有几个糖果，如果你猜对了，我把手里的两个都给你。”

    这个笑话欧正阳已经听过多次，在学校学生会的晚会上，很多人还把这个笑话改编成了相声。“两个。”他带着点被侮辱智商的轻蔑肯定的说。

    夏岚把手伸到他面前，慢慢慢慢的张开手，欧正阳只看到左手手心里的一只糖果。

    “笑话里一直不都是两个的吗？”他带着疑惑的问夏岚。

    这下，夏岚更受不了，捂住肚子蹲在地上，笑得直不起腰。

    “你咋考上博士的啊，什么智商啊你，明天你赶紧去学校心理辅导中心测验一下自己的智商，真受不鸟你了。”夏岚的贵州家乡口音一着急也带出来，“了”和“鸟”分不清楚了。

    笑了好大一会儿，夏岚才直起腰，从地上坐在椅子上。“哎，看在你为我忙乎一整天的份子上，我再给你讲一个笑话，开启开启你的智商哈。”

    “注意听着哈，还以为你的笑点会有多低呢，原来是没有笑点。”

    “金庸的《笑傲江湖》你总看过吧？”见欧正阳老老实实的点点头，她夏岚几乎已经要笑喷了。她尽力忍住笑，“话说，那伪君子岳不群用奸计得到《葵花宝典》之后，便急不可耐地修练起来。他刚打开《葵花宝典》便看到开头写着‘欲练此功，必先自宫’，他想，要想练成神功，必须要付出代价。相比于称霸天下，自宫还是值得的，于是，他挥剑咔嚓一声自宫了。他接着往下修炼的时候，看到了第二句，‘若不自宫，也可成功’。”

    这个欧正阳听说过，但夏岚学得神乎其神的，他想哈哈大笑，但又觉得有点不太合适，就强忍着。

    “怎么着，本姑娘的笑话不好笑啊？”

    “那就哈哈笑呗！想笑又不好意思笑，看你能憋多久。先声明哈，憋出内伤来，本姑娘不负责治疗。”

    欧正阳还是没好意思笑出来，毕竟，在一个女生面前笑自宫，对他来说，还是比较有点不太好意思。

    欧正阳看看时间，已经快凌晨三点了，他对夏岚示意了一下桌子上的鸡丝蛋汤和热豆浆，让夏岚赶紧吃了睡觉休息。

    他把碗筷勺子洗刷完毕，对夏岚说：“你休息吧，我回学校宿舍了，一天给困死我了。钥匙就一把，我带着，明天你好好的睡觉休息，我早早的去买土鸡和青菜。还有，你喜欢吃什么，告诉我，明天一块儿买过来。上午让护士早点过来给你输液，这样就不会熬到半夜了。”

    夏岚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，然后抬起头，“都三点了，你回到宿舍还没等睡觉呢，就天亮了。你就在这儿睡一晚上吧，我不困了，你到里面床上去睡一会儿吧。”

    “这怎么行呢！”

    欧正阳想了一分钟，把客厅里的沙发放下，勉强可以暂时当作一张床，“我在沙发上睡一会儿，也没多久。你赶紧到房间里去睡觉吧，一定要睡在厚毛毯上，这个时候不能着凉的。”

    夏岚默默的看着欧正阳，不说话。

    “干嘛，真心感动了？”

    欧正阳这个时候不知道怎么会有点调侃夏岚了。

    夏岚眼睛一热，轻轻笑了笑，转身走进了卧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