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往事前尘 (2. 怀疑恐惧)
作者:
霆钧 更新:2016-07-24 06:03 字数:2006
那一年的耶诞节,公司举办年终晚会,邀请所有员工与家眷一同参加。淑萍是单身,当然只有一人出席,万隆则带了老婆赴会。万隆的老婆叫吴千凤,长得也是高头大马,不但漂亮,而且看上去比万隆年轻。淑萍听一同赴会的同事说,吴千凤身家非凡,是华江女大教育学系的高材生,毕业後前往日本留学,和万隆一样是早稻田大学的博士生,主修教育学,两人是在早稻田认识的。二十馀年前留学的女生可谓凤毛麟角,博士生更是屈指可数。万隆比吴千凤早一年拿到博士学位,特别留下来陪大小姐读完最後一年,也因此赢得美人归。吴千凤嫁人後,除相夫教子外,在教育界也打下了一片天,目前是爱郡农专的副校长兼爱市的教育委员会主席。万隆常以自己拥有这样一位博士妻子为荣。
淑萍和万隆夫妇同坐一桌,看到大夥儿都围著万隆夫妇赞美,万隆也洋洋得意,酒酣耳热之际,自吹自擂起来。他说他和吴千凤是天生的一对,他老婆是千,他是万,他老婆是凤,他是龙。吴千凤听丈夫在众人面前赞美她,自是喜上眉梢。最後万隆举起酒杯对著吴千凤说:“敬老婆大人!”然後万分得意地说:“千配万,凤配龙,博士就要配博士。”赢得全桌人的赞美和掌声。
万隆那句不经意的“博士就要配博士”,深深的嵌入了淑萍的心里。她心情沉重地回到家里,不断思索著那句话的意义。她突然难过地想到,章郸已修得了博士学位,而自己只有学士,差了一大截。虽然她知道章郸绝不会介意,但心里难免起了疙瘩。从那天起,她就思潮起伏,常常弄得自己心绪不宁,久久不能自已。她想到当年为了成全章郸而故意离他而去,一定让章郸对他百般不解,甚至怀恨在心。这麽多年过去了,谁能保证章郸已没有名门淑女相配? 即使章郸仍对自己不能忘怀,但比自己条件好的女子太多了,她们岂不都更配章郸? 淑萍开始怀疑,自己此时出面去找章郸,会否洽当。如果章郸已另有心上人,又当如何?
其实淑萍内心还有一个很深的结始终解不开,那就是当年在绿春所遭的大难。虽然章郸对姊姊始终如一,但淑萍难免因为身子遭受玷污,无形中产生了自卑感,始终觉得自己已配不上章郸。这种心结平时深埋心底,无意间被其他事物或语言挑起,就在心中挥之不去。淑萍这几年也对自己当年的作为作了反思,虽然当年因为心绪崩溃而离去,但其间也曾回到山城,亲眼看到章郸的痛苦。後来虽为了成全章郸而斩断情丝,但作法未免太过绝情,章郸心中一定无法原谅自己。她其实已怀疑当年作的决定是否正确,她想如果是章郸这样对她,她肯定连活都不想活了,因此对当年的事情觉得万分懊悔。
就在这样的复杂情绪下,淑萍开始怀疑是否真的该去找章郸,她甚至开始害怕面对章郸。她怕章郸不肯原谅她,怕找到章郸时他已心有所属,怕自己配不上章郸。这种心绪不是当事人恐怕很难理解,有时爱得太深,恨得太烈,又遭遇大灾大难,再分隔这麽久,真的对很多事情都会产生怀疑,甚至恐惧。常有人说:“近乡情怯”,意思是离家太久了,再回来时会心生畏惧,害怕所看到的人事物和以前相差太多,或家乡的亲友已经不在或不认得自己了。对人也是一样,分离太久了,谁能知道对方还是一样,和当初分离前始终如一呢? 淑萍觉得自己这几年变了不少,虽始终挂念著章郸,但她已没有信心章郸还会一样。尤其她认为章郸对她当年绝裙而去一定很不谅解,甚至会因而恨她,因此这些年章郸应该会寄情於其他女子,不再痴恋旧梦了。
淑萍心中蒙上了这层阴影,虽然她仍未放弃,但已对寻找章郸的念想没有当初那麽强烈了。她常常在这念头上摇摆犹豫,举棋不定。她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到,她当年这样绝情地对小郸,那麽现在因思念而产生的痛苦,就是苍天对她的惩罚,她觉得自己就该受到这样的惩罚。於是渐渐地淑萍把自己的心关了起来,她本来就没有几个朋友,现在更是自我孤立。除了上班,淑萍就躲在家里种种花养养草,对外界的一切事务都失去了兴趣。她想,就让我在这痛苦孤独中度过一生吧。
淑萍长得年轻漂亮,在远峰工作表现又好,还是公司内数一数二的女律师,公司其他单身的男性对淑萍有好感的不在少数。远峰的客户中很多是大公司的董事或经理,看到淑萍这麽一个能干年轻的单身女性,都想把自己的子 辈介绍给她。可是淑萍从来不接受任何人的邀约,也从不参加任何社交活动。有些追求淑萍的男士想尽了方法要赢得美人心,送来各种礼物,甚至三不五时地到公司来“站岗”,引起公司内其他人的侧目。淑萍被这些追求者搅得实在烦透了,让她想起过去在冬岭法律系的“火山孝子”们,心中厌恶油然而生。有一次一个男士对她百般纠缠,淑萍实在熬不过了,冲口说自己是同性恋,叫对方死了这条心吧! 结果这句话就像瘟疫一样传开,再也没有人来骚扰她了。
随著岁月的流逝,淑萍对人生越来越消极,也觉得章郸离自己越来越遥远。她除了工作,就把自己关在家里,将自己沉浸在无止境的回忆中,任由过去的种种左右著自己的心绪,陪自己度过漫漫长夜。她开始感到,自己就要这样无声无息地度过一生了。她觉得她再也不会有爱,再也不会有人来关怀她,或让她关怀了。
直到有一天,她遇到了梁静。